这个人死掉了

不可及

我的阿婷,是仙女。

她总是那么开朗,这世界上的黑暗与肮脏远不能沾污她半分,她总是很优雅,提着裙子,踮着脚尖走过。

我想我大概真的好爱她。

看见满山盛开的野蔷薇,墙角舔着盘子里牛奶的小猫,路边小摊贩卖的炸萝卜糕,花架上的紫藤萝,我都会想到阿婷,她喜欢这些。

我记得阿瀚最爱街角咖啡屋的草莓蛋糕,每次去都要吃上一块,他说这种甜的东西拿来配黑咖啡才好,活着已经够苦了,何必吝啬这点甜。

我说好,顺带喝了口杯中摩卡,我这辈子都不会接受黑咖啡,那简直是对我精神肉体的双重折磨。

与总是带着几摸阴暗色彩的阿瀚不同,阿婷是个小公主,她很中意粉色,衣柜里多半都是粉,颜色由浅至深,款式从春到冬。

我喜欢玫瑰金色的东西,她的表便基本都是那个颜色了,在我们认识前她买了好多银色的名表,都躺在储物柜深处了。

我记得有一块表是全球限量,我曾在阿瀚手上见过,那大概是他父亲送给他的,何总对长子的宠爱众人皆知,尽管何瀚是他继子。

那次晚宴他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,坐在我对面喝红酒,画里的人一样,他的嘴唇似乎也被染上色,看上去就像涂了口红,看上去很好亲。

有东西蹭到我的脸,我侧头去看,是阿婷的头发。

她的长发过肩,有天逛街累了突发奇想便去去烫了一下,看了效果Tony老师都震惊,激动的掏出手机拍照,说看见了上世纪港星,好靓。

阿婷害羞的笑笑,我站在旁边,看见她浅浅的酒窝,这酒窝里装的大概都是蜜,哦,对了,阿婷的酒量真的很差,只要第三杯之后没倒在沙发上就算进步。

那天晚上我们去了维港,阿婷很是激动,拉着我说我好熟的,跟着我啦!

我点点头,想着我的阿婷真是可爱,莫不是在拍摄港城假日,我有幸获得参演机会,得遇我的公主。

阿婷说坐天星小轮看夜景才有趣,我自然同意,其实与她在一处,谁还去看夜景?管你夜景是亚洲第一美,亚太第一美,还是亚欧板块第一美,全世界最美的是我阿婷。

忽然有些悲伤,我觉得阿婷生错了年代,她若在上个世纪,必定成为诸多导演镜头下的倩影,成为一个永存的美丽印记,她那么美,她与这座城的华贵最相称。

我把外套盖在阿婷身上,晚上风冷,别吹坏了我的仙女。

此刻恳请烟花绚烂充斥夜空,我想吻她,想在她喜欢的烟花雨下抚摸她柔软的发,阿婷靠在我身上,她的眼里是满天星辰闪烁。

阿婷的国语说的还是磕磕绊绊,但比起我们刚刚遇见时已经好多了,她的手指在空中划来划去,说维港的烟火汇演好绚丽,可是我看的好难过。

我不解,但却曾感同身受,一个人站在人群里,周围的人都成双入对,烟花绽放时便听见无数快门声,闪光灯快要把这黑夜变作白昼,我晓得他们各有悲喜,但那都不属于我,那些快乐悲伤都不属于我。

无需多做什么,我只要按下录制键,天上花火收入我手中小小屏幕,再上传网络告知别人我在看花火大会就好,最多不过再来几碗茶泡饭填填肚子或再捞几只金鱼。

这才清楚原来动漫里的画面不是骗人的,可我竟忘了主角有一对,他们站在人群里的心与我怎么会一样呢?我是个骗子,欺骗自己。

何总匆匆与阿瀚母亲结婚又离婚,甚至为阿瀚抚养权差点闹上法庭,最后还是出了血出了许多资金把阿瀚母亲送走了。

阿瀚虽然得到了更好的物质生活,但我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,他想要爱,但那两个人只把他当做货品,任意买卖,去法庭也不过是在法官监督下商议价格罢了。

我去看阿瀚,他手里拿着支郁金香,说mommy叫我同何…dadddy好好过,叫我做个乖仔自然什么都有,可是May,我不开心,同daddy在一处我就好怕。

他将花送给我,我看清他蓝色丝绸睡衣上的蕾丝花边,随口说了句阿瀚你现在钟意这些啦?阿瀚看着我没说话,只是笑着摇了摇头。

之后再去便看见阿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,我叫他他也不回应,那是我第一次踹门,很不幸,我没有第一次就把门踹开,阿瀚的声音隔着厚厚门板传过来,他好似折颈天鹅,带着极大的悲伤说好恶心,我想一个人,求求你别打扰我。

从那天起,阿瀚变了,他没那么爱笑了,变得阴郁了许多,他越发纤瘦,总喜欢看鱼缸里养着的热带鱼游来游去。

天父啊,他罪在何处?

Light of my life, fire of my loins。

我再没见过他,他们都说阿瀚被何总带走了,大概是要去管理美国的子公司,不会回来了。

阿瀚连电话都未打过一通,我再去他的房间只能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。

就这样,阿瀚消失了,并不彻底,但我的确再没机会见到他了。

天父仁慈,叫我遇见阿婷,她是春风化雨,绵绵的情意。

向月老借根红绳,把我和我的阿婷拴在一起。

阿婷玩的很开心,在外亢奋一到家便累得眼都不愿睁,匆匆冲了澡便睡了,我羡慕她良好睡眠质量,不用红酒便可睡着。

我以前总是要红酒送安定才能睡着,并非矫揉做作,而是失眠实在折磨,幸好遇见阿婷,她就像药,能医我。

看见她,我便无烦忧。

她穿着身碧绿色的衣服,站在我公司楼下,我的视线穿过那透明的伞,看见她脖颈上的反光,那是我替她选的项链,当做生日礼物,她欢喜的不得了。

此时好恨boss,用薪水诱惑我加班,竟叫我的阿婷在楼下等了那么久,雨下的不大,但却细密,看起来很是黏人。

匆忙做完最后一个程序,我飞奔到电梯,出了公司大门便看见阿婷蹲在花坛边,手里是半根火腿肠,另外半根大概是在她脚边那只小奶猫肚子里。

小奶猫浑身脏兮兮,牙都没长齐,几天前才出现,大概是被主人抛弃了,还好在公司楼下每天都有人喂些零食,总不至于饿死。

我问Shirley姐都说这只猫可爱为什么没人养呢?她难得放下手中工作,说你怎么不养?

现实如此,我们愿意给出一时的同情,这是证明我们还未在工作中变得冰冷麻木,还有一丝为人的意思,可要我们付出长时间辛苦,那便算了。

阿婷抬起头,用撒娇的语气说我们养它好不好?

我又想起阿瀚,他也是这么好心的人,路边的流浪猫啊狗啊的见了他就高兴,机灵得很,他会说May,它们这样是不是喜欢我?

傻瓜,不是所有粘着你的都是喜欢你啊。

几乎是下意识,我摇摇头,说阿婷,我说过了,我会过敏的,最多把它送到宠物店,拜托老板照顾。

阿婷失望的低下头,说好吧。

我骗了她,我从未养过猫。

坐在车上,阿婷看着窗外,我猜她还在挂念那只猫,却又不能临时改口,心里烦躁手上却不敢乱,毕竟我的驾驶证几天前才回到手里。

雨过天晴,可我看不见幼时天边的彩虹,阿婷也是,她吃着草莓味的百奇东张西望,说怎么没有彩虹了啊。

收音机里播放着You are beautiful,阿婷跟着唱,唱到It's true时忽然停了下来。

她看着路边小摊,说我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,May。

黄金年代,一个离我不算遥远的词。

未能亲身体验,只有电视上才放映,我能想象到那流金岁月,美人艳丽清绝。

阿婷或许会倚着墙壁抽香烟,吐出一团白色烟雾,眼里是流动的水天上的星,说好耐冇见啦,你呢排过得点样?

我晓得,快乐都是偷来的,都是海市蜃楼,沙漠中虚无泡影。

就如我现在用手盖着阿婷的眼,说我好钟意你,实则于心有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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