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人死掉了

皇家密史 章一 萧平旌x元凌

深宫里藏着位美人,我只见过他的那双眼,隔着层层的纱帐,隔着挂起的宫铃薄薄的纱。

那是我见过最美的一双眼,亦是最空洞的一双,仿佛万千烟火燃放,刹那绚烂之后死一般的空寂,黑夜似墨浸染,再无光芒,这世间再无什么能在他心中惊起波澜。

他们说元美人是红颜祸水祸国妖妃,得宠便如此张扬,竟敢着正红用凤纹如此顶撞正宫,视祖宗规法于无物。

其实元美人不爱说话,他也不提什么要求,他只是搅动着琉璃碗内小小的玉匙,药匙翻动带起些热气,那黑色的汤药看起来更苦了。

赶巧前几日得了些蜜饯,我把它们包在手帕里递给他,他竟笑了,拿走蜜饯放在一旁,问今日皇上是否会来。我点点头,那个一身明黄的人总是这个时候来的,再晚些,待到宫中的烛火都亮了,皇上便会来了。

他叫元凌,是元家献入宫中的,琴棋书画自不必说,吹的一手好箫,又善骑射,皇上去围场都是会带着他的。

夜已深,寒风透骨一片死寂连猫叫声都无,我又添了衣物,殿内倒是一夜都未得安生,我就守在窗下,元凌的声音飘出殿外钻进我的耳朵,寒过这冬日最凛冽的北风。我想他是痛苦的,流血挣扎却不得解脱。

他的叫声还回荡在我耳边,皇上赞元妃声音好听,软却不粘,可这哪里是黄莺婉转,分明是杜鹃啼血。

那日之后仍未有变化,他还是每日练字,倒是胃口一天比一天差,便是这么拖了许久,有一日元凌喝了几口汤便吐了,我要去小厨房问问是怎么回事,他却拦住了我。

他说:“去寻太医来。”

太医匆忙赶来,他身上还有落雪,屋内地龙烧的旺,那雪便化了。此时帐内传出元凌的声音:“有劳郑太医。”元凌一段纤细的雪腕搭在暗红的褥子上,他早就躺好了。

那太医跪在地上声音颤抖:“贵妃身孕已三月,微臣开副稳固养胎的方子,尽力保皇子平安。”

“皇子只有两月。”元凌拨开纱帐“郑太医只管开方子,安胎事大。”“此事关乎皇子,臣不敢隐瞒。”郑太医叩头,错开元凌的眼神。

“事关幼子性命,郑太医是明白人,无需多言了,退下吧。”元凌放下纱帐,我站的又远,又看不见他了,只听见他的声音悠悠的传过来。

是叩拜的声音,我猜是郑太医在对元凌行礼。郑太医走后我去看元凌,他温柔的抚摸着还未隆起的小腹,那处柔软布料之下孕育着新的生命,他眼睛里是我不曾见过的温柔。

听闻元凌与皇上也曾有过皇子,凭元凌的家世这个孩子必然得宠,还未出生便被寄予厚望,可惜这孩子福薄,只在元凌的肚子呆了五个月便流了,流得不明不白。

元凌初入宫时皇上连着一个月都在玲珑殿,甚至还赐了椒房之宠,玲珑殿灯火不熄,红烛整夜燃着,皇上依依不舍,上朝前总要元凌替他穿衣,好不恩爱。

集宠一身,加之荣耀家世,元妃该是这宫墙内最骄傲的人,并非他傲气凌人,而是他该当如此,他这般的贵人,与凡人本就不同,天生万千荣耀。

如此盛宠,元凌入宫不过半年,有幸怀得龙裔,龙颜大悦,如此年轻竟成了贵妃。

宫中谁不知元贵妃这胎尊贵,万万不敢怠慢,皇上开始也很欢喜,但元贵妃有了身孕毕竟无法服侍皇上,皇上自然还有其他的美人。

近日来皇上独宠新晋的贵人,用午膳时明明传了元贵妃陪膳,又叫那贵人陪着,元凌心中烦闷加上当时天气燥热,向皇上赔罪说身体不适便回去了,皇上竟也没说什么,只是应声。

他回玲珑殿路上小腹见痛落了红,当即愣住,下身的血一直滴滴答答,血珠在青石板上砸出一朵莲。

谁不知其中道理,他身子一向康健,总不至于走了几步就落胎的。宫里最为华丽的一株盛世牡丹谢了,任风雨摧打,折枝入泥,而九五之尊坐于明堂上,只说是元凌福薄,赐了些远不能抚慰他心中伤痛的物什。

元贵妃丧子过于悲痛,失意于皇上。其实只要他肯争,宫里哪有人争得过他?无论是美貌还是才学,他都是上乘,从来只有他不愿的。

两个月后,冰雪消融,撤了那些厚重衣物,元凌的肚子有些明显,他稍加掩饰,只是说往后一切从简便好。外人只知元贵妃无上荣宠,皇上宠他,谁知他心里苦楚呢?

皇上得知元贵妃有孕十分欣喜,抬了元家十一郎的职位,这是元家久违的喜事,曾经无限辉煌如今日益衰落的大家族似乎看见了希望之火熊熊燃起。

元家的荣耀压在元凌身上,世人都知他父亲是为国公,如何大的权势,不知其中暗流涌动,元府几分金玉其外,只有他们自己清楚。

贵妃总是叹惋,不知家中兄弟姐妹如何,总是见不到,也不知弟弟长高多少,老祖宗身体是否还康健。便是省亲,隔着珠帘,家人也只唤他做“贵妃娘娘“,无人唤他乳名。

却又有一人又唤他凌儿,我知他会动心,我早就猜到这些,这宫里的夜太长太冷了,若无人心中相伴,如何能熬过去。

只是那人不是他该爱的,萧世子,不该是元贵妃的意中人。从元贵妃一身红衣入宫那日起,他便是皇上的,彻彻底底,只能属于皇上一人,再美丽再动人,也只能是皇家专属。

那日从围场回来,我便看出元凌的不同,去年秋狩他竟没打到什么,只射中一只鹿还叫它跑了,全然不是当年亲射虎的样子,但他还是很开心。我想,今年的宫内牡丹必然开的很好。

我看见元凌眼中燃烧的火,也看见一缕青烟,甘美幻想燃烧成灰烬,美人心上染了尘。如果这朱红色的宫墙再矮一些便好了,如此萧世子从外面走过,元凌便可看见了。

更深露重,石板比往常更凉一些,我朝东南方向跪拜,求神佛保佑,元贵妃这胎定要平安,最好是位皇子。

早些时候萧世子来寻元凌,元凌叫其他人都退下,只留下我。元凌总是谨慎小心的,从前在元府他就是这样。

我看出元凌是欢喜的,他嘴角虽然绷紧,眼却是笑着的,当年皇上为元凌种了一万株牡丹,开放时便似烟霞坠地,换来美人一笑。

萧世子看着元凌,眉头微皱不知是怒是忧,道:“既然如此,为何欺君罔上?”

“你的儿子出生便是皇子,你不欢喜吗?”元凌倚着贵妃榻,一手搭在小腹上,小小的画着圈“不欺君罔上,你想看一尸两命,元家满门抄斩?孩子既已有了,我便不会让任何人夺走。”

我听见萧世子叹气,抬起头再去看元凌,他靠着垫起的枕头,想是累了,掩盖不住的倾颓。

“贵妃娘娘想必是累了,服侍娘娘休息吧。”萧世子走了,我冲着他的挺拔背行礼,这是命数,早就定下的。

元凌两条黛眉微蹙,手紧扣在腹侧,咬着发白的唇着我去请郑太医,似有玉崩山摧之势,我连忙跑到太医院,恨不能扯着郑太医快些来。

郑太医诊脉后又看了看:“贵妃娘娘如今身子不比从前,还是莫要动气,微臣开幅安胎药,娘娘按时服用便可。”

皇子啊皇子,你可知他此刻心中苦痛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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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你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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