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眉妩

待我醒来，已是另一番光景。

屋内，元凌对着天子道：“皇上当年对凌儿的宠爱，也不过是为了制衡王家，几分真情于凌?”此时元凌大抵是气极了，礼数也顾不上了。皇上面色一沉，只说：“你刚刚失了孩子，还是好好修养。”

“为什么三番两次的害我的皇儿……皇上，为什么当年他不能出生，如今也不可，难道做我元凌的孩儿便如此困难吗？我对皇后从未不敬，也从未想过夺她中宫之位，为何我的孩儿受此劫难!”我偷偷瞄了眼，天子眼中似有几分愧疚之情。

元凌不住地咳嗽起来，我想上前伺候他用药，可皇上在此，我怎么敢动，只有把头再低一些。

素白的帕子上洇出一块红，元凌又吐起血来，我只觉他的身子颤抖着，似秋风中簌簌落叶，深秋最后一只蝶。

“凌愿留于此地为皇儿祈福，祝他早日轮回往生，下一世莫要如此苦命了……也为皇上祈福。”天子不语，良久才缓缓道出一个好字。

皇上的脚步声远了，元凌方才倒回塌上，方才着实耗费太多精力。我去扶他，他却皱眉，只道：“让我再看看我的孩儿。”我知道的，方才他不是作戏，是真的呕血，好多。

他抱着小皇子忽然流下泪，他一手轻轻拍着皇子的胸脯，哼着我从未听过的歌，那大抵是他母亲小时常常唱来哄他的。

听闻元凌的母亲非魏人，是来自巫族，一个精于巫蛊占卜的地方。

小皇子忽然动了，又咳嗽几下像是呛了水，元凌也震惊，将小皇子翻过来搭在腿上又拍了拍后背，又是几声咳嗽，继而是哭声，皇子的哭声微弱了些，但哭了，这便很好。

元凌也欢喜，他将手指放在小皇子的嘴巴里，任由这初生的婴儿吸吮。我走过去将房门关上，虽然知道他们都走了，我还是担心有人回来，他们会抢走这个孩子的。

“我还未想好名字，先叫他安安吧，平平安安的。”

此处离粱父庙不远，但到底较为偏僻，元凌留在这里名为清修祈福，再添些婢子过来一是不好解释，二是怕她们坏了事，毕竟这里还有个本不该活着的孩子。

谁知夜里便出了事，我一向睡得浅，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便醒了，莫不是庙里的人……可他们若有事便该叩门，何以鬼鬼祟祟的在门外?我借着月光往床上一看，元凌也醒了，他竖起食指放在唇边，暗示我别出声，又指了指房间里一个摆放杂物的角落。

元凌将皇子抱给我，又躺回枕头上，头上一只玉簪被他抽下握在手里。

我怕极了，却也没办法，这不是皇宫，喊一声便有侍卫冲进来。我躲在一个大木箱后，小心的捂住皇子的嘴，刚才他醒了。

吱嘎一声，木门被推开，有人走到了元凌床前，从墙上的影子能看出他举起了手中的匕首，狠狠地向床上刺去。登时玉器铁器撞击的声音响起，听声音像是元凌占了上风，那痛呼不像是元凌的声音。

刺啦，是匕首割破锦衣的声音。

毕竟是刚生产过的身子，元凌现在怎么回事一个成年男子的对手，我又怕又担心，此刻无比想念玲珑殿外的侍卫，虽然他们看起来有些凶，但在这种时候一定会冲上来保护我们。

又一阵凌乱的脚步声，刀剑入体的声音，鲜血喷溅而出撒在雪白的墙壁上，似冬日里盛开的腊梅。

“凌儿，有没有伤到你?”是萧世子的声音。

我走出来，见地上倒着一个人，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杀手。萧世子抱着元凌，很是恼怒：“未想皇后竟跋扈到如此地步，真当她王家能翻天不成?”

元凌竟是昏了过去，现在正靠在萧世子怀里，像是枝头随时都会飘落的花，北风中摇摇欲坠。萧世子拨开元凌额上被汗水打湿的几缕碎发：“我带你们走吧，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，王氏那个疯……太猖狂了，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。”

“奴不敢，但请萧世子带着娘娘和小世子离开。奴是宫里的人，自然是要回去的。”我向萧世子叩了个头“元凌他……盼世子盼了许久。”

萧世子是个很好的人，在宫中侍奉的人都知道，他从不会为难他人，即使是一个最普通的宫娥。他走前留给我一些碎银，说是回宫也能用上，算是谢我忠心护主。

此夜无月，只满天星河点缀，我知道，那大概是我看见元凌的最后一眼了。我取了些油浇在那尸体上，点了火将那件屋子烧了，周围并无什么树木，都是些石头泥土，庙中的人来救火应该不会太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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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亲妈表示，有什么不可以的呢?